2011年1月1日 星期六

生命的功課

17-05-2010

文/圖:歐芙伶


宗宏法師 和走廊一樣長的悲痛

人生,似乎就像在完成一堂生命的功課,芸芸眾生,每一個人都有本身的功課。
宗宏法師的生命功課,比起一般人,要艱難一點……

“我不能忘記,法師在提到媽媽自殺的那一刻,我仿彿看到一個十五歲的少年轉身離去時,和太平間走廊一樣長的悲痛。”
記得很多年前,我訪問藝人鄭佩佩,她說,有些人不需要經過很痛的階段,就可以成就。

她是經過婚姻的痛才開始學佛。

訪問宗宏法師,不經意提起學佛的因緣,才發現人生最痛苦的時候,也是修行的開始,宗宏法師是因為要超渡跳河自殺的媽媽,而走進佛教。

人生總有一些事情可以讓我們把眼淚流進去,把力量流出來。

“我 很小的時候就和父母分開,因為一場家變。只念到初中一,就出來吉隆坡和哥哥在咖啡店捧咖啡。”咖啡店就在新街場,Fajar 超市后面。那年,他只有十三歲。“當時覺得還是做工比較有出路。”雖然當年物質匱乏,工資也不高,但是已經很滿足。清晨五點起來開店,工作到下午,為了省 錢和大伙共住一個房間。

用激將法放棄自殺

患上精神分裂症的媽媽,后來也離開家鄉,來到吉隆坡和朋友住在一起。“患病后,媽媽有一次打電話給我哥哥,說她要去自殺。我站在哥哥旁邊,緊張地問:媽媽在哪裡自殺?媽媽在哪裡自殺?”媽媽告訴他們,要去睡火車路。“哥哥和媽媽說,你在那裡等,我們馬上來找你。”

放下電話后,兄弟倆就趕快出發到吉隆坡火車總站,“那時候身上沒有錢,兩個人就從半山芭走到火車總站。買到門票進到裡面,看到媽媽坐在月台邊胡思亂想。”

“我媽媽很疼愛我哥哥,于是我們就用激將法要她放棄自殺:媽媽,妳這樣死掉會影響哥哥和我的前途,報紙會刊登出來,知道我們是妳的兒子,這樣的話,我們以后怎樣在社會立足?”

“我自殺沒有人會知道。”媽媽間歇性清醒地回答。

“怎會不知道,你有身分證的啊!”

“也是無意中提醒她一件事情,原來身分證是可以辨別一個人的身分。”宗宏法師回想起這一段,是怎樣的功課這樣讓媽媽站在火車月台上,彷徨失措,生命就在呼吸間。

等待 為了見孩子

母親自殺身亡,讓少年的宗宏法師嘗到了如太平間走廊一樣長的悲痛,過后他學佛、入讀佛學院,最后出家,寫下了與佛的因緣。
宗 宏法師還提到,患上精神病的媽媽怎樣為了要見兒子一面,在吉隆坡車水馬龍中枯坐的情形。“在咖啡店工作的時候,和哥哥住在半山芭店屋的樓上,媽媽知道我哥 哥住在那裡,會去那裡看我們,但又不想驚動我們。屋子下面是一座天橋,她就一整天坐在天橋底下,幾天不洗澡等待,就為了看哥哥和我。”

“不知是第幾天,我開窗時看到天橋底下有一個人這么像媽媽,就和哥哥說,你看那個人是不是我們的媽媽?趕快下樓去看。”果然是他們的媽媽,幾天沒有洗澡,沒有換衣服,沒有好好吃。精神失常的媽媽,獨自在鬧市中,捕捉兒子的身影。

悲痛 因措手不及

后來宗宏法師的媽媽還是自殺了。那一年,宗宏法師還不到15歲。“媽媽第二次是投河自殺,這一次她沒有攜帶身分證,所以她往生很多天,我們都不知道。”

“后來和她一起居住的朋友來找我們,說會不會媽媽出事了。媽媽往常幾天沒回家很平常,但不會這么多天沒回家。于是我們去中央醫院太平間尋找。”

后來他們找到一個沒有身分證明、投巴生河自殺的中年女性,打開冰凍的儲藏室,是媽媽的容顏。

人生的悲痛,是因為措手不及。來不及說的話、沒能及時的相處、該表示的、該叮嚀的、不捨得的情緒,傾瀉在一個十多歲孩子的身上。

宗宏法師說,媽媽話不多,想不到卻選擇以這樣的方式告別她短暫五十多年的人生。

究竟要怎樣做才能讓媽媽走得比較安穩?“那時候我還在咖啡店工作,咖啡店后面就是佛教會,常有一些佛友來喝咖啡。他們說自殺是永不超生的。”

當時年紀小,對佛理不明白,根據佛理,一個人自殺,來生遇到問題時會重複萌起自殺的念頭。于是他明白了,當下該做的是幫媽媽累積功德來超渡她。

學佛為人為己種福田

人生,像是為了完成不同使命的功課,你我皆有不同功課,成就佛道則是生生世世的功課。
“我是因為媽媽的因緣才接觸到佛教,是抱著報恩,為母親做一些功德的心情去學佛。”媽媽的離開,也成就宗宏法師學佛,念佛學院,最后出家。

回想起媽媽患病的情況,他覺得當時的社會不像現在充斥這么多資訊,以便能更深入瞭解憂鬱症的發生,“媽媽是想太多,思想上沒有辦法轉念,而且當時我還沒有學佛,沒有遇到很好的因緣來幫助媽媽。”

走過這一趟生命的功課,宗宏法師才懂得怎樣去輔導憂鬱症患者。

他說,憂鬱症患者首先要靠藥物,先穩定他們的情緒,不然精神太過緊繃時,你說什么他都沒有辦法聽進去。

然后在精神層面上提升,也要靠他個人的意志力。

宗宏法師說,有些人表面上看他沒有問題,其實是有問題,也要懂得怎樣去分辨,比如曾有一個人打電話給他,講得頭頭是道,但是講話沒有句號。

“一講兩個小時,你完全插不進半句。”講話沒有句點的人,也是有問題的;一個處于憂鬱狀態的人,如果沒有助緣,比較不容易看到問題所在。

目前忙于《菩薩在人間佛曲演唱會》的宗宏法師,深覺佛法可以通過各種方法引導,讓更多人有因緣接觸學佛,自己幫助自己,做一個思想健康的人。

《菩薩在人間佛曲演唱會》將于5月22在怡保舜苑酒店舉行,為年久失修的西竺禪院籌募建寺基金。

宗宏法師說,為弘揚佛法,建寺功德殊勝,為家人也為自己,種下福田,增加福報。

執著 沒辦法放下

以前看過一句話,在世界裡你可能只是某人,但對某人你是全世界。覺得這句話放在老一輩女性身上非常貼切。

宗宏法師的媽媽對爸爸感情上的執著,讓她沒有辦法放下這段感情包袱。

宗宏法師記得,媽媽在他十歲時,已經有發病現象,曾看到她夜裡沉默坐在客廳。當時年紀小,也不懂得大人之間的感情問題。

宗宏法師記得媽媽自殺后,他通知爸爸到太平間,“爸爸來到后用手仔細摸摸媽媽的臉,因跳河自殺,媽媽的臉已經浮腫很多,爸爸輕撥媽媽的頭髮良久,非常傷感。”

多少的愛恨情仇,都在最后這個動作裡一一釋懷。

媽媽往生后那段日子,爸爸選擇一個人獨居。后來生病,已出家的宗宏法師就把他接到精舍奉養。幾年后,爸爸往生,宗宏法師親自為他打點,以莊嚴的佛教儀式做告別。

釋懷 終于下課了

由于媽媽往生的時候,宗宏法師還沒有學佛,未能以佛教儀式送媽媽一程,總有一點想要為母親做一些什么而無法完成的小小遺憾。

所以他一出家,甚至還沒到台灣去受三壇大戒前,還是沙彌時,便為爸爸作皈依,讓他更有因緣學佛。

爸爸往生后,幾年后比宗宏法師年長兩歲的哥哥,也在新加坡爆血管去世。媽媽、爸爸往生后,相依為命的哥哥也走了,世俗親情裡最后只余下宗宏法師一個人。

這堂生命的功課,看到無常,看到不同的道別,也看到更多不同的力量。

宗宏法師在媽媽走后開始,舉凡水陸大法會、梁皇寶懺等等大法會,都會為媽媽超渡,直到現在。

很多年后,宗宏法師有一天夢見媽媽和爸爸向他微笑揮手。這堂生命的功課,最后終于──下課了。

后記:

怎樣的功課是我們要來修的?聽完法師的出家因緣,我覺得在長時間因為各種因素每天給自己增加壓力的當兒,要懂得釋放負面的能量。

宗教能讓我們未雨綢繆,調整自己的身心,雖然努力的結果,是在明天之后。當下的修行,就是幫助自己邁開第一步。

我不能忘記,法師在提到媽媽自殺的那一刻,我仿彿看到一個十五歲的少年轉身離去時,和太平間走廊一樣長的悲痛。






黎升銘 沒有永遠的災難

你可以選擇好你要的生活,卻無法決定一生都風平浪靜。
你可以把人生一一規劃,卻無法預測有一天遇到挫折時,你可以擁有怎樣的張力。
黎升銘的經歷,在這方面做了詮釋……

“這世界不一定以成敗論英雄,走過人生的種種跌跌爬爬,在我的心目中,他們都已經是偉人。”
十年前遇到黎升銘,他在演《釋迦牟尼佛傳音樂劇》。十年后遇到他,他即將展開他的演唱會,5月22日在怡保舉行《菩薩在人間佛曲演唱會》。

黎升銘的生命功課裡,比較為大家所知道的是,那一年立百病毒侵襲,他的家族也陷在這場病毒裡,叔叔往生了,爸爸也徘徊在生命邊緣,全家籠罩在烏雲密佈的氣氛中。記得那時,他幫忙黃慧音錄製《大悲咒》光碟。

一夜間失去財富

他就以錄製《大悲咒》的功德和演佛傳的功德,回向給爸爸和家人。后來,爸爸幸運脫離險境。眼看村子裡的親戚朋友,這樣子就告別的也很多,心中不無感慨,“能撿回一條命,我爸說是佛菩薩給他的。”

“我爸爸現在還可以自己開車,不過是用一隻眼睛開。另外一隻眼睛因為病毒的后遺症,80%已看不到。”

立百病毒肆虐那段期間,是黎升銘最辛苦的時候,原本富裕的家庭因為一場瘟疫,一夜間就這樣失去。爸爸轉行做生意,屢遭失敗;為了生活,黎升銘到處接秀。滿亞法師看到黎升銘下班后趕場子疲憊的眼神,要他安心演佛傳,“你的家我來照顧。”那是災難中最溫暖的人情。

走 過這一次災難,他覺得:“大家都成長了。遇到這樣的事情,大家都很努力工作,當時已五十多歲的媽媽毅然走出來賣雜飯、裹粽子、釀紅酒,及做陪月。”在立百 病毒前,一切本來已是規劃好的人生,即黎升銘以后接管家族的生意。那時,對于升銘的歌唱事業,爸爸常調侃地說:唱歌能賺多少錢。“我的歌唱事業是向爸爸爭 取回來的。”

那一場災難,他看到家庭成員的努力,面臨逆境時大家都付出。他說:“這是金錢買不到的。而且沒有想過在面對立百病毒時,竟然可以用我的歌唱事業來養活家裡,因為有佛教的助緣,有滿亞法師的幫忙。”

前債一次過還完

從谷底爬起,黎升銘(左)的演藝事業再創高峰,成為電視台《終極天團》節目的評審,也讓更多人認識他。
十年光景,剛過了一個大關。就在幾年前,黎升銘再經歷生命中第二堂功課,因為和朋友合伙做生意,虧了很多錢。他說:“佛教都講一個信字。”然而,就像有人形容的,是怎樣的因緣,才是前輩子欠你的要今生這樣子來償還,用這樣嚴厲的方式來一次過還完,一次過痛完。

他說:“開始有想要輕生的念頭,我把自己藏起來三個多月。當時我連遺書都寫好了。”

他回想那段日子的確是不知道怎么走過來的,事業也是在一夜間就垮了,員工一個一個離開他,連身邊合作的伙伴也離開他。“當你身旁什么都沒有的時候,你會看到誰對你最真心。”心底深處,他知道,即使你再糟糕,再差勁,家人都不會放棄你。起起伏伏的心情,每天都在上演著。

“在想不通的情況下,心情變得很奇怪,不想見人,也不回家鄉,每天都是毫無意義的,白天和黑夜也沒有什么分別,整個人邋邋遢遢,鬍子也沒有剃。”

“凌晨三四點不睡覺,有時候就昏睡十多個小時,不吃不喝,生活亂七八糟。”

“那時候我在蕉賴租房子,房客都不敢來打擾我,只是覺得我很奇怪,都不說話,和以前很不一樣。心中有太多苦悶,因為輸掉的是全部家當。那時候我剛買了房子,卻發生這樣的事情。”其實最主要還是輸掉對人的信心。那是錢買不回來,也追不到的。

他用這樣的方式來懲罰自己。不愛惜自己,讓自己邋邋遢遢,對人性失去信心,選擇沉默以對。他也沒有和家人訴說。“我不開心,不會和家人說,害怕他們擔心。”

“我要讓他們驕傲,不要讓他們擔心。朋友常說我是喜鵲,常分享喜悅,但是不分享難過的事情。”

看花 想通花開也有花落

這些年來,黎升銘品嚐了人生的起落及人情冷暖,從最初的因緣,最苦的災難,最傷心的合伙,到最溫暖的人情。
這樣的日子,持續了幾個月,睡不著的夜晚,他跪在佛菩薩面前痛哭,白天也不去工作,人生到了這個階段,好像不知道還有什么是可以做的,人生的意義也變得含糊不清。

直到有一天凌晨三點,黑暗裡微光中他跪在佛菩薩面前,和佛菩薩說,“我會活下去”。

“自從演了佛傳后,有開始做早晚課的習慣。幸好有那樣的習慣,我在那段每天想要自殺的日子裡,依然每天做功課。念心經,佛號和金剛經,不是一下子念完,而是用段念的方式,三則或四則。”

直 到有一天他又想不開,就想起他答應過佛菩薩,要好好地振作起來。他坐在客廳,看著外頭的花卉,陽光下開得非常燦爛,一旁的雜草生命力卻比花兒更強。他說: “花開也有花落。我有輝煌的時候,也有起落的時候。”叮一聲,豁然想通這一點,慢慢地再走出去。其實,外面的門一直沒有關,是自己在裡面把門反鎖。

在 他最黑暗的日子裡,也出現了生命的貴人,幫助他和家裡。“欠了他7萬令吉,那時候我對自己說一定要養好身體,一定要努力工作。不能辜負這有心人無私的奉獻 和付出。”于是,努力工作把那7萬令吉還清,成為他活下去的目標。一兩年后,他把錢還清。人生到了這個階段,再創新風景,就像他家裡的花卉,總有機會燦爛 一次。

活著 對得起自己

這些年,黎升銘經歷了人生最初的因緣,最苦的災難,最傷心的合伙,最溫暖的人情,在錯誤裡努力,在佛緣裡精進。

他成功在中國發片,成立製作公司,擔任有限電視台評審,也被公認為最佳評審。

今年5月22日,他將配合宗宏法師籌募重建“西竺禪院”基金,在怡保舜苑酒店有一場大型佛曲演唱會。他說,佛曲一般給人感覺很嚴肅,早在好多年前,他站在台上唱佛曲時,就發願要用民歌式的唱法,把佛曲傳唱度提高。他說,這個願也是十年前發的。

雖然經歷種種生命功課,人生的起起落落,幸好還活著,也活得很好。也因為與佛教結下很多善緣,逢凶化吉。沒有很多錢,也沒有很窮,就像一首歌唱的“這些年,我還算可以,至少對得起自己。”

后記:

訪問完畢,我忍不住問他,你是多久以后才讓家人知道你曾經這樣想過把自己結束。他說,兩三年以后。家人都很心痛他當時是怎樣走過來的。

這世界不一定以成敗論英雄,走過人生的種種跌跌爬爬,在我的心目中,他們都已經是偉人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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