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2年3月7日 星期三

陳秀連區54年風雨路


亂中有序滿載人情(第一篇)

23/10/2011

報道:許雅玲
攝影:趙威德

《十分專題》部落格:http://series888.blogspot.com

 9月中,被告知:陳秀連路的木屋又被拆遷了。

 作為偶爾路過的外人,我對陳秀連路的第一印象是:在美麗的藍天、白雲、綠樹相映之下,整體觀感卻很複雜,因為華麗的國際汽車企業,此一間、彼一間地交錯在雜亂的鐵皮木屋和工廠房舍之間。

 然而,這就是走過54年風雨如晦歲月的陳秀連路本色。名不見經傳的小地方,也有銘心的片片記憶,何況,陳秀連路曾有過輝煌的機械城時代呢。

 9月底的某個豔陽天,我終于來到陳秀連路,去記載我眼見耳聞的陳秀連路。

 這裡,我邂逅一位在陳秀連路非法木屋區出生、長大、結婚,后來搬遷到他處的退休街坊龍沺明。聽他述說:政府要發展,要拆遷不美的木屋。在城市發展的洪流下,他已感受到:陳秀連路變“美”,已經勢在必行了……

從蒲種駛上隆芙大道,朝著吉隆坡方向,跟著Chan Sow Lin路牌,U轉進入新街場路,開啟左邊訊號燈,慢慢越線到最左邊那條路向,順著路拐進左邊第一個分路,陳秀連6路就在前方。

 陳秀連路有人文古跡和老味兒嗎?陳秀連3路的豬腸粉熟食小販施亞玉笑容靦腆地表示:“應該沒有人文古跡吧。基本上,我只知道陳秀連是人名而已。呵呵,小時候,我們哪敢問父母:陳秀連是誰?這裡有什么故事?”

 好吧。先坐下來喝杯亞玉姐款待的冰豆漿,再掏出智能手機請教谷歌大神唄。大神資料顯示:

 陳秀連(CHAN SOW LIN),廣東番禺人,生于1845年,卒于1927年。因家境貧寒,1861年,16歲那年,離鄉到馬來亞霹靂當礦工。之后隨陸佑來吉隆坡經商,業余自學華文和馬來文。

華人鐵廠盛行半世紀

 陳秀連得到陸佑多方幫助,首先在沙登開設隆興錫礦公司,但產量不理想而關閉。后得陸秋傑幫助,再開發萬發錫礦公司,才獲得巨利。

 靠錫礦發跡的他,接著在吉隆坡開設第一家由華人經營的美利鐵廠,主要生產採礦設備和建築材料。他從廣州、香港聘請熟練技術工人來培訓本地工人,把中國的學徒制度引入,這制度在華人的鐵廠盛行了超過半個世紀。

 美利鐵廠的成功,刺激其他機器工廠的建立。英殖民政府為了紀念他的功績,特在舊飛機場附近地區開闢機械工業區。

 在陳秀連3路開創事業,並且退休的丹斯里宋兆雄(馬來西亞中華總商會執行顧問)透露,“陳秀連路未有前,新街場路先被開發。1920年代,英殖民政府先開發了街場路,到了1940年代,即二戰結束后,英殖民政府在新街場路的后面地段,開闢機械工業區。”。

 他繼續說:“英殖民政府將機械工廠集中一起,並且將該區主要道路命名為陳秀連路;並且限定企業家,每人只能購買一英畝200塊錢的土地來發展事業。”

鐵皮工廠房舍曾是特色

 在陳秀連2路木屋區出生、長大,后來搬遷到他處的退休人士龍沺明(61歲)敘述:“從我出生的1950年代起,陳秀連路在外地人眼中,是雜亂的鐵皮木屋和鐵皮工廠房舍。鐵皮建築不美,但卻是陳秀連路的特色!”

 大馬獨立后,聯邦政府鼓勵外資進入大馬,也因此,陳秀連路的機械工廠,發揮“輔助工業”角色,為外資企業生產便宜的機器和零件。那時起,誰想找機械零件,都得來陳秀連路走一遭。

 龍沺明記憶中,1969年513事件后,就有私人地主要求木屋住戶搬遷,在原址上改建可帶來更大經濟效益的廠房。于是乎,非法木屋數量開始減少。

 2003年,政府興建精明隧道,要求第1路和第2路的木屋住戶搬遷,並將木屋住戶遷入蕉賴啤路人民組屋。8年后,木屋拆遷讓路發展的戲碼,再度在3路上演──在政府土地上居住的住家,獲得分配遷入人民組屋;私人土地的住戶,只能私下向地主要求理賠。

 現在的生活,雖然比上代人舒服安穩,可是,施亞玉和龍沺明等老街坊,還是最緬懷木屋生活的美好老味兒。他們建議:去3路的木屋區走走吧。那裏還有十多戶住家和車廠未拆遷。相信老房舍多數被閒置了。陳秀連路的老味兒,都隨著木屋拆遷,人民搬遷,消逝得無影無蹤……

華人移民開枝散葉

 老味兒不見了,但陳秀連路畢竟還是見證了幾代華人的辛勤勞動汗滴。

 1920年代或者更早時期,來自中國沿海地區的華人移民,先后在陳秀連路落地生根,開枝散葉。于是乎,從1路到6路,出現了華人移民建立的非法木屋,形成了熱鬧的菜園屋聚落──有人在工廠打工,有人開設雜貨店,有人販賣熟食,還有人種菜、圈養家畜。

 青壯時期跟著父親派冰給茶室的龍沺明,當然也享受時代進步帶來的好處。18歲騎腳車派冰,30歲購買了生平第一輛三輪摩哆車的他大力拍腿說:“原來,用摩哆車運載8箱冰,太輕鬆了!真后悔以前為了省錢,很遲才買車!”

 縱然如此,他和老街坊施亞玉難免擔心:科技進展是為了改善工作效率,但不能讓人變得懶惰!現代年輕人太好命了,只想在冷氣房裏舒服打工,他們已經淡忘先輩是如何辛勤流汗,才結出今天的甜美果實。

 施亞玉坦言,現代父母應該告訴子女,關于長輩們的打拼故事,讓子女不會理所當然把更舒適的居住環境、更好的教育機會和更多的娛樂,視作理所當然。

讓路發展老店即拆

 陳秀連路的街坊告訴我:想知道陳秀連路的變化,去問源益昌的老闆高佬,沒有人不認識他,因為源益昌是這裡最老字號的雜貨店。

 75歲的高佬原名叫陳連勝。他透露:“獨立那年,我的叔伯合資開設源益昌。我就在店裏打工。”由于高佬盡責又肯吃苦,長輩們讓他一手包辦店裏的業務,每月付他薪水60元。60元,在當時絕對是非常高薪了,高佬一談起60元月薪,臉上就充滿自豪表情。

 3年后,叔伯之中,有人年老逝世了,有人主動退股,最后,源益昌就被高佬頂過來。當時,高佬和一見鐘情的愛人結婚,夫妻開始為新家庭打拼。

 “1960年代,陳秀連路有逾百間菜園屋,即是所謂的木屋。木屋居民生活裏的柴米油鹽醬醋茶,都靠10間華人雜貨店供應。沒有水電和電話的年代,我和太太一早就要踩腳車,從1路穿梭到6路,上門記下購物單。”

 “隨著1路和2路的街坊散去,許多雜貨店紛紛結業,目前只剩下我和對面那間。現在,政府一聲令下:要發展建路,源益昌就要拆遷。這間店是我和太太辛苦拼搏的血汗成果,當然心有不捨...”老當益壯的高佬,聲量越來越小。

昔日鄰里人情味濃

 談起昔日菜園屋的生活,龍沺明和施亞玉不約而同表示:“以前,這裡是非常熱鬧的新村,尤其農曆新年,鞭炮聲簡直響徹雲霄。”

 假如你生長在新村,就不難勾畫陳秀連路木屋區生活圖景:早上,街頭巷尾會傳來父母大聲呵責頑皮兒女的聲音;中午,家家傳來米飯香;晚上,鄰里們串門子閒聊八卦家常。偶爾,街尾傳出婦女高喊“有蛇”,街頭的壯丁就會自告奮勇來抓蛇。

 龍沺明最難忘小時候,追趕在印度大叔牛車后頭,看著牛大哥一路趕車,一路大便,就忍不住開懷大笑的日子。很快,牛車很快不見,摩哆車、汽車、羅厘開始上路。家家戶戶有了水電后,日本牌子的電視、冰箱,很快走入木屋住家裏。

 當然,改變的豈止物質世界?施亞玉感慨表示,“過去,木屋區人情味濃,鄰里之間有來有往,工作雖然辛苦,但日子卻過得很開心。那時候,家裏不關門,也不怕東西被偷。現在,木屋區被剷平至八八九九,陳秀連路變得沒有人氣,當年美好的人情味也消逝了。”

 然而,一些搬離到較近地區的街坊,還是因為念舊老家,每天到陳秀連路和老朋友相聚……



居民:要合理安排(第二篇)

24/10/2011

報導:許雅玲 
攝影:趙威德

《十分專題》部落格:http://series888.blogspot.com

 54年來,“永久地契”對于陳秀連木屋區居民而言,是糾纏多年的夢魘!

當然,陳秀連區木屋和城市發展發生角力和衝突,一直都在城市的不同角落裏上演。假如你不是木屋區當事人,你只會對這裡、那裏聽到的無數木屋搬遷風波,變得麻木。

 獨立后,陳秀連木屋區的住戶,不斷嘗試依循程序申請永久地契。可是,政府以國家發展為由,拒絕他們的申請。

 陳秀連木屋區居民明白,不合時宜的木屋,讓路城市發展,是必不可免的趨勢。他們要求不多,只希望政府妥善安排他們的棲身之處,或者希望私人地主給予合理賠償。

陳秀連區不僅是華麗企業、鐵皮木屋和工廠房舍交錯的生活聚落,同時,這裡有部分土地屬于私人產權,部分屬于政府土地。

 在3路擺賣豬腸粉的熟食小販施亞玉追憶說,“1960年代起,拆遷木屋的行動,先后在6路、5路和4路展開。當時,私人地主想收回土地,改建更有經濟效益的工廠。”

 她加重語氣強調,“有地主,還以1萬令吉至1萬5000令吉,賠償給每戶人家。”對她而言,1萬令吉是非常大手筆的賠償。即便沒有直接讚揚地主,但從她語氣,可以感受到地主的“宅心仁厚”。

糾葛幾年才獲小賠償

 另外,還有地主以3個月免付租金方式,作為賠償給受牽連的住戶和店家。這樣的“賠償”,當然不被接受。住戶和店家前后花了1000令吉聘請一名錫克籍律師,訴諸法律追討公道。糾葛幾年后,以地主賠償每戶人家1000令吉,作為最后的解決。

 “我和11位姐妹,都是在陳秀連1路木屋區出生成長。年輕時,我們就跟著父母在3路擺檔。”施亞玉說:“2003年,政府建立精明隧道,要征收1路和2路木屋區的土地。當時,多數人家,包括我家,都獲得政府安置遷入蕉賴啤路人民組屋。”

 時至2009年3月,陳秀連2路至少有12間木屋和工廠,接獲市政局發出最后通牒,指示他們必須在3月10日前搬遷,否則當局有權在期限后,隨時展開拆屋行動。當時,陳秀連區大約還有250間非法木屋及工廠。

 施亞玉難過地述說,“我們是木屋區孩子,對于左披右搭,接口簡陋、亂七八糟的木板屋,還是有深厚感情。看著泥機將家園剷平,心如刀割……”

 我輕聲問:“請問有沒有木屋人家,成功申請到永久地契?”在3路賣豬腸粉、報紙、水果、蔬菜的人們,暫停手中忙活,然后大力搖頭;她們在搬遷他處之前,都是非法木屋居民。

拒絕正式地契申請

 居住在3路另一廂的江顯儀(68歲)透露,“我們一家三代都居住在這間木屋。在我父親的時代,已經獲得永久地契。后來,政府來了一封信,我們以為是例常繳交門牌稅通知,就沒有仔細閱讀信件內容。”

 等到獲知居住多年的單位變成臨時地契,他才恍然大悟──當年的信件是要求更新地契的通知。

 江顯儀繼續透露,1954年起,他開始繳付門牌稅;2003年,他向土地局申請正式地契,當局以3路在國家發展中,設計為擴建大道的範疇,屬于政府保留地,拒絕他的申請。

 “可是,3路3530平方公尺的政府地段,在2009年突然轉變成為私人地主的60年地契。當年,土地局以發展為由,拒絕我們申請正式地契,既然是保留給發展的土地,為什么政府后來又批准現任地主的申請?”

 3路3530平方公尺上的7戶人家,懇切要求:親愛的政府,可否給我們一個說法?

冀地主認真解決問題

 對于老街坊江顯儀而言,木屋讓路發展,這很應該。

 “大馬土地征用法令:政府征用人民土地,必須對土地上的用戶或地主,做出通知,而非只是通知地主而已。”說到這裡,老人家語氣變得激動起來,“從政府地變私人地過程中,住戶沒有被通知,我還持續繳付門牌稅到2011年6月。”

 土地還是屬于政府保留地時期,政府曾在2004年,讓官員上門為住戶登記資料,以便安排他們入住人民組屋。5年后,即是2009年時,政府通知:你們入住蒲種人民組屋。

 江顯儀覺得,“孩子上學不方便,加上,我覺得要搬離落地生根的地方,這不公平,就拒絕了。”

 這之后,事情峰回路轉,無端獲私人地主通知:假如不搬,那么就要繳付租金:住家500令吉、茶室5000令吉、廢鐵廠6000令吉。7戶人家,包 括2間住家、2間茶室和3間廢鐵廠,向市政局投訴,市政局給的說法是:這是私人土地,任何事情,住戶要和地主解決,市政局不牽涉。

 今年9月,擴建大道的工程,終于“殺”到3路了。在政府土地上居住的人家,獲得政府分配人民組屋;在政府土地上做生意有入息的人家,一概沒有理賠。

 “政府征用我居住的土地,已經賠給地主194萬6525令吉。我們只希望私人地主認真坐下來和我們解決問題。”江顯儀說。

賠償地主住戶受忽略

 江顯儀的印裔鄰居古瑪說:“政府不能一句‘已經賠錢給地主’,就要住戶自己去跟地主解決問題。”

 50歲的古瑪說,從祖父到他,三代人都居住在陳秀連路3路。算起來,屋齡接近90年;期間,他將木板牆壁改為更加牢固的磚塊牆壁。

 從小在3路長大,和華裔鄰里打成一片,還娶了華裔太太的古瑪續說,“地契問題,從父親那代,就像如影隨形的夢魘,糾纏我們一家。從我父親那代開始,我們就向土地局申請正式地契,但一直被回絕。”

 “現在,7戶人家的建築物,部分或全部被清拆,新任地主獲得理賠,卻不願賠償我們分毫,反倒向我們要求租金,我們當然不肯。”他氣憤表示:“我一家7口,生活費加上子女的學雜費,已壓得我透不過氣!要我到外面租房,我根本負擔不來。”

 2009年之前,古瑪還在和政府糾葛:我們想要分配到附近的人民組屋。2009年之后,政府地變私人地,人民組屋希望完全破滅,讓他非常洩氣,“我決定誓死捍衛家園,我會讓妻子和子女遷出,然后自焚抗議。”

 我被古瑪的激烈言論嚇了一跳,“請別那樣說,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。先看司法怎么說吧。”我繼續安撫,古瑪繼續搖頭。離開他的屋子后,我祈禱:希望這只是他一時氣憤之言。

無力反抗只好聽天命

 古瑪已故父親,是茶室老闆李先生(72歲)的老友。李先生居住的木屋,沒有被政府征用,但屋前的茶室,已經被夷為平地。

 “在土地還是屬于政府時,政府已經表示,茶室是生意,征地的話,政府一概不賠償。現在,土地變成私人產權,被剷平的茶室,還是沒有獲得任何賠償,只不過,因為屋前還有少少空地,可以讓我把茶室移建進來。”

 李先生的鄰居,前院清拆后,沒有空地了。大道建成后,屋子會非常貼近大道。其中一間廢鐵廠,清拆前面範圍后,就停止營業;改租給3路另一廂,整間雜貨店被清拆的店主。

 他搖頭嘆息地說:“成為私人地段后,估計幾年后,我們又會被要求搬遷了。唉,我老了,只能見一步行一步。茶室能賺多少就賺多少,住家就住到不能住為止。也許,等到我百年歸老后,屋子才會被清拆。”

 李先生聽天由命,因為“無力反抗”;可是,他的孩子忍不住大發牢騷,“沒有分配人民組屋,也沒有理賠,這很不公平。首相不是說One Malaysia嗎?政府為什么不關心我們?”

 離開李先生的茶室,正好踫到隔壁廢鐵廠的未來租戶。我問她:“你不怕這裡又要搬遷嗎?”她說:“知道這裡不會被拆除,我才決定要租的。這裡租金500令吉,其他路要1500令吉,不來這裡要去哪裏?”

 那一刻,雖然不是當事人,但我還深切感受生活逼人……



誘人美食聞名遐邇(第3篇)

26/10/2011

報導:許雅玲
攝影:李玉珍

《十分專題》部落格:http://fw123.blogspot.com

 華人是把食物看作天那般大的民族。然而,人各有志,有人把“吃”當作維持生命需要的手段,同時,也有人在生活中,鍥而不捨追求美食。

 對于從事和美食有關的人文工作者而言,美食是口慾之福,是一門藝術,更是地方文化的傳承和印記。

 1990年代起,陳秀連區聞名遐邇的蒸魚頭,還取代了機械城的名號,成為陳秀連路的地方特色!

 邁入千禧年代,能夠堅持傳統美食理念,又能順應時代變遷的美食,才能繼續在陳秀連區發光發熱!

聊到陳秀連區的故事,從事熟食生意的老街坊施亞玉,最記得就是陳秀連區的美食和小吃。

 “以前,陳秀連街上,不管是雲吞麵,碗仔糕、炒牛河,都是最好吃、最原汁原味的美食。”她自豪表示,“雲吞麵上湯,洋溢著江魚仔和雞骨細細燉熬出來的香氣,每一口喝下去,都是那么地美妙。”

 日轉星移,年輕力壯的美食小販,逐漸地邁入老年,他們再沒力氣麵;他們的孩子又拒絕接手父母的辛苦行業;結果,一樣又一樣的美食手藝,就那樣地失傳了。

 “現代食物,都是加工產品,只有味精的甜味,那裏稱得上是美食……”亞玉姐口中的古早美食,也許花點時間翻閱本地美食指南,應該不難在其他地方找到。

 今天,找不回來的,是她對陳秀連區美食的情感記憶--乖乖等著流動三輪車小販弄好食物捧上,迫不及待把食物送進嘴巴的幸福滋味。

 今天,如果我說,陳秀連區,白天和晚上的著名美食,不約而同都是魚頭,相信不會引起太大爭議。

異國食譜本地創新

 無獨有偶,白天和晚上的著名魚頭,都不是陳秀蓮區的老味兒,都是異國食譜經過本地創新,然后發揚光大—白天讓人吃到大吮手指的黑醬蒸魚頭,食譜來自日本;晚上讓人吃到香汗淋漓的咖哩魚頭,食譜來自印度。

 近幾年來,3路一直熙攘傳出:讓路發展,住戶要搬遷。蒸魚頭開山鼻祖蔡景仁(已故)的女婿傳人覃壯源心想:反正檔口是租的,三不五時要看業主臉色,倒不如搬遷到4路新建的商業店屋。

 去年12月,覃壯源和太太蔡美玲,正式把“壯源魚頭飯店”的招牌,挂上4路店面。之后,外人不再說:走吧,去陳秀連3路吃蒸魚頭,而是說:走吧,到壯源魚頭飯店吃蒸魚頭。

 樂天開朗的覃壯源說:“蒸魚頭檔是我岳父一手打響的生意,但他一直沒有為店面置放招牌。之后,才由我為檔口取名,沿用到今天。”

 現代美食,除了食物水平,更加需要具有區別價值,以及吸引人的品牌包裝。這點上,蔡景仁的第二代接班人覃壯源,他懂,也做了新街場路芬記手工竹升全蛋面第三代接班人李志堅,當然更懂,他可是工商管理碩士呀!

 咖哩魚頭接班人陳財喜,並非不懂品牌包裝的重要,只不過,他經營的是向市政府租的嘛嘛檔。“嘛嘛檔不能註冊招牌呀!”他說。想要打造品牌,他就要放棄100令吉月租,掏出3000令吉店租。3000令吉,這要賣多少咖哩魚頭才能賺到!

技師轉行打響名堂

 去年12月為止,陳秀連區蒸魚頭的開山鼻祖,隱身在3路的木屋區裏。來自全國各地的老饕,都有辦法尋上門。搬到4路兩間店面的鋪位后,熟客反應如何?放下鍋鏟,走進兩間店鋪打通的寬敞店面,覃壯源說:“高朋滿座,不能說反應不好吧?”

 聽他細說從頭,才知道岳父和女婿是沙登人,本來在陳秀連路當機車技師。技師怎么會想要研發魚頭?

 原來,數十年前,蔡景仁曾經被工廠委派到日本工作。返馬后,愛烹飪的他,對日本的黑醬蒸魚頭念念不忘,開始在自家廚房調製黑醬。多次調製后,他終于研製出令自己、家人和朋友滿意的黑醬蒸魚頭。

 1985年,經濟不景,工廠瘦身,蔡景仁也是被遣散的其中一人。當不了技師,他決定在陳秀連路租店面,拿鍋鏟當廚師。10多年后,女婿也放棄技師工作,到店裡幫忙。

 “美食要用愛心去煮。今天,我還是堅持保留岳父傳承的古早風味。想當年,我岳父很有個性,慢工出細活,但顧客不能催他,不然會被罵。一些顧客受不了,就不來;后來,因為太想念黑醬蒸魚,又重新光臨。”

 蒸魚頭出名后,到處都有人模仿了。“壯源沒有分店。有人模仿,證明我們夠好。”海派的覃壯源笑說:“YB陳國偉也是吃別家蒸魚頭。后來吃了我的蒸魚頭,就不再去吃別家的了。”

全蛋面手工創品牌

 在櫃檯運籌帷幄的芬記全蛋面第三代傳人李志堅說:“接手芬記后,我做的第一件事,就是打造芬記美食的區別價值—傳統手工竹升全蛋面。”

 過去,路人、摩哆騎士、駕車人士經過“Kedai Makanan & Minuman Fun Kee”,都不會被吸引進入品嘗有60年悠久歷史的手工全蛋面。將品牌價值定位在“芬記手工竹升全蛋面”,馬上就吸引到路過者的眼球。

 已故的芬記全蛋面創辦人李晚芬,是土生土長的吉隆坡人。從朋友那里學會全蛋面手藝后,他開始擺檔營生。15年后,他買下新街場路的木屋,一家子都在那裏營業和生活。

 即便有了方便的煤氣爐,二代傳人李敘坤還是堅持,“廚房要用柴火燒。”柴火和煤氣燒出來的食物,味道差不了多少,只不過,柴火燒,客人更能感受古早風味。隨著木屋拆遷,芬記的老街坊面孔變少了。但是,還是有一些老到不能駕車的街坊,不時會叫孫子載他來回味老味道。

 經過兩代人的用工研發,芬記全蛋面水準趨向穩定:多少麵粉加多少雞蛋,怎么打面,怎么煮面,都有一定撇步。新一代接班人李志堅,他有野心複製上市 咖啡店的做法,將芬記全蛋面發揚光大。做父親的當然老懷大慰,但他要求,“本店一定要保留古早風味,分店才設計成年輕人喜愛的冷氣店面。”

改良咖哩魚頭受落

 星期一微雨晚上,來到陳秀連2路有三十多年歷史的咖哩魚頭檔,一眼望過去,簡直是座無虛席。

 老闆陳財喜笑呵呵表示,“下小雨的時候,天氣涼涼的,大家最想吃一盤熱騰騰、香噴噴的咖哩魚頭。這種天氣,生意最好。”

 可是,檔口生意最差的時候,反倒和天氣無關。17歲就開始在檔口幫忙的大女兒陳燕燕說:“月底生意最差,因為大家都變成月光族,沒錢吃咖哩魚頭了!”

 幾個月前,我和家人來過這裡品嘗咖哩魚頭。採訪那晚,雖然我很想大快朵頤,可是,那實在不是一個人可以獨吞的分量。

 個人覺得,美食有一定水準,口味各有不同。陳秀連2路咖哩魚頭,正合我的口味。對此,老闆說:“咖哩魚頭檔是我父親的印度朋友開的。后來,他決定返回印度,正好我父親不打算跟隨公司搬遷到外地,就把他的生意頂下來。”

 陳財喜已故的父親陳福成,本來是Cold Storage的經理。他看准咖哩魚頭有作為,辭職不幹;用心將酸鹹的印度咖哩,改良成華人喜愛的口味,還聘請一名印度婦女來烹煮。

 1993年,從事建築工作的陳財喜,正式接手父親事業。他繼續將父親的食譜改良創新,終于演變成更適合華人口味,帶香帶甜的咖哩魚頭。“我的咖哩 魚頭,味道鮮美,價錢公道。可是,經濟太差了,物價卻很高。一公斤20令吉的魚頭,沒有多少人捨得吃了。今天,能賣出的量少了20%。”


村姑要變名媛了(完結篇)


報導:許雅玲
攝影:李玉珍

《十分專題》部落格:http://fw123.blogspot.com

 礦業地出身,后轉型為機械工業區,各類小工廠林立,爾后許多小廠變大廠,並迎來汽車業,二手零件行業蓬勃,陳秀連區正雄心勃勃往更高端的汽車城市目標邁進。

 當僅存的鐵皮小廠與木屋紛紛消失,更多几淨窗明的大企業進駐,標志著村姑變身名媛的故事,正式上演……

正式切入村姑變名媛的夢想故事之前,請先聽城市規劃專家吳木炎,細述“她”的成長經歷:

 “陳秀連區正式成型,只有短短的60年。1920至1950年代,這裡是採礦經濟生活聚落。在這基礎上,舊的陳秀連區,在1950年代,成為名副其實的后巷工業。后巷工業特色,是家庭式作業開始,比如早期的甲洞、增江。”

 1990年代,馬來亞煙草公司、大型印務局和修車廠,相繼加入。2000年起,有組織和規模的中型現代企業,包括傳統修車廠、印刷廠和鐵工廠,讓滿臉工廠油污的“她”,有了比較體面的修飾。

 “從2005年往下看,陳秀連區正式納入區域和國際主流,吉隆坡2020年發展大藍圖還定位:將陳秀連區打造成汽車城市。那時起,發展上才有加油。現代化企業,特別是國際汽車公司湧入,競爭提供高水平的3S服務:展覽、銷售和服務。”

 在1960至1970年代,汽車城市的概念,並非“好”的點子;來到今天,汽車城市相關行業卻是最興旺長虹的行業。

 “目前,陳秀連區的汽車行業,屬于較低層次的二手零件行業。不過,她一定會從低檔,慢慢提升成尖端和完整的汽車研發工藝事業。並且,相信在個別國際汽車企業的催化下,更多的國際企業會來進駐。”

未來5年發展快速

 聽吳木炎這么說,感覺這時的“她”,雖然還沒抹去老土村姑模樣,但總算有了漂亮妝彩上色。

 吳木炎說,“她”天生麗質,因為“她”環抱在吉隆坡中環公路裏頭,最接近市中心,地點非常策略性,更是“南部的窗戶”:高速大道直達國家行政樞紐中心布城。

 往南,不到半公里,就是未來的綜合性大型發展計劃地區(舊軍用機場,495英畝 );往北不到2公里,就是敦拉薩區域的吉隆坡國際金融中心(75英畝)。換句話說,在地圖上,從陳秀連區一公里半徑劃下去,周圍皆是如火如荼展開的重大發展計劃。

 “即使不是因為汽車城計劃,未來5年,陳秀連路的發展,肯定比其他地方快速;因為周圍現代化國際大都會發展,以及大型經濟發展計劃的施壓下,陳秀連區只能跟著這股強大浪潮快速發展。”

 這時候,最要緊給她強化劑,催化她的蛻變。政府批准私人地主延長60年地契,就是一支強化劑。

 原來,早期土地法典不明確陳秀連區的土地用途。1970至1980年代,業主對地契延長沒有信心,不敢大膽擴展或者重建;延長60年地契后,業主的心就有了著落,更加願意踏實地拚搏事業。

 她,最終一定會變身“了不起”的名媛。

大企業開始進駐

 吉隆坡2020年發展大藍圖,有指示說:陳秀連區,此后只容屬于C8級別的數碼印刷,從而避免工業廢料和聲音污染。

 說起來,《中國報》和陳秀連區有兩段很深的淵源。1984年4月,《中國報》改組,廠址遷往陳秀連區。1995年,廠址遷往孟沙區(現在的總社)。2006年,《中國報》重回陳秀連5路建立新印刷廠。

 《中國報》生產部經理王振添笑著表示,“6年前,我才接任這個職位。”雖然來不及參與《中國報》的過去,但他分享了《中國報》印刷廠的現在,“這 是耗資5000萬令吉,2006年正式啟用的現代化,實用印刷廠,採用美國製造的DGM440無軸彩色印刷機,一小時可生產4萬5000份報紙。”

 因為工作,來自霹靂的王振添,才和陳秀連區結緣,“初來乍到,我的第一印象是:非法食檔真多。機械城的光輝已成歷史,汽車城還沒帶來輝煌成功,反倒變成廢鐵的集散地。”

 5年后,他覺得“觀感變得還好一點”,因為開始有大型企業入駐,“陳秀連區要提升,需要時間去規劃發展!”

轉型才能有出路

 在陳秀連區奮鬥、退休的丹斯里宋兆雄,希望以已故父親和友人合資創立的均昌機械有限公司(以下簡稱均昌)之經驗,提醒現在的創業家:機械工廠要順應時代需求,轉型成為高端工業,不然,會像均昌被淘汰。

 均昌也曾巔峰一時──1960至1970年,精通英語的宋兆雄,獲得外資大力賞識,讓均昌一起配合製造機械,以便節省從英國運送機械的經費。通過和英國工程師交流,宋兆雄大量學習外國技術。

 好景不長,1970年代以后,錫礦業和橡膠業走下坡,棕油開始有價。許多主力放在和錫礦業、橡膠業有關的修理和製造工業,包括均昌,技術已經老化,只能生產一般機械,無法應付外資更高的技術需求,以至業績下滑,只好瘦身自保。

 再10年光景,年輕人不願當學徒,熟練工人大量創立小型工業,造成均昌等百人大廠,陷入員工老化困境。不勝負荷的廠主,將一英畝工廠隔為幾個間隔,分租給更多的小型工業。這表示,即使鐵工需求沒減少,但同業競爭變得更激烈。

 1990年代起,均昌開始沒有盈余。終于,在2002年,股東們一致決定關閉工廠,保留公司,將新街場原址租給國際汽車公司,股東才重新有了入息。

 86歲仍老當益壯的宋兆雄總結說:“機械產業,一定要專精在一項專業上,才有辦法生產又好、又快又便宜的產品,加強自己的競爭力。”

 “陳秀蓮區土地已不夠作更多發展,加上政府不鼓勵高污染,高人力的工業進入,還呼籲原有工業遷出。所以,現有的中小型企業,一定要轉型成為不需佔地太多的高端工業。不然,只好搬遷到有更寬敞發展空間的地區。”

曾經紅火今沒落

 1975年,20歲的張天來,看準陳秀連工業區還沒修車服務,這行大有前途,趕快在3路設立了第一間修車廠,“想當年,沒有水電,車廠都用發電機來發電。”

 現在,有了水電,但他感慨“人事已非”--當初追隨他身邊的多位學徒,都離開去創業。今天,有幾位還成了他的競爭同業。56歲的他苦澀表示:“今天,我的技藝和經驗更豐富了,但手腳始終不夠年輕人快,無法和他們競爭了。”

 追憶到好景的1990年代,他才開始微笑,“當時,以車代步的人變多,修車廠還是很少,生意好到不得了。每天有6位學徒跟著我,從白天到淩晨,維修從店內排到店外的汽車。”

 話題回到現在時,他語調又沉重了,“我在這片土地上設廠36年了。今年,政府通知:征地建大道,10月底要搬遷。車廠有三分之二要清拆。”一想到未來,他只能在能放一輛車的土地上營業,難免要擔心他的競爭能力。

 還是忍不住八卦:“師傅,以前生意那么紅火,幹麻不用賺到的錢來購置店面?”

 他答說:“負擔4個孩子的教育費后,我並沒剩下多少錢了,負擔不起4000令吉租金。大道建好后,外地顧客肯定不願兜遠路來修車。算啦,小有小的做法,供完家裏兩個小孩學業,做多幾年,就順其自然退休吧。”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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