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業霖:走過動盪迎來獨立
11/09/2011報導:楊潔思
圖:本報資料中心
他,一名年過七十的歷史學者,見證了馬來亞獨立,也走過大馬來西亞結盟的重大日子。
在那個相對動盪的年代,有時他站在故事裡,更多時候他站在故事邊緣,用旁觀者的眼睛把正在進行著的歷史記下,為這段歷史做見證。
歲月把他的黑髮染白削薄,也讓他的行動變得緩慢,然而,知識智慧也隨著歲月不斷堆積,厚厚的眼鏡片后面,是洞察世情的眼神。
人生的青少年階段,正值人塑造自我的黃金時期,李業霖的青少年時期,剛好碰上馬來西亞成立時期。
一邊是自我塑型,一邊是國家塑型,人生與國家最重要的階段,同時發生,這是一段何其難得的因緣!
童年時期經歷第二次世界大戰,日軍的統治,少年時期則經歷動盪不安的建國時期,李業霖那個時代的人,有著豐富的人生經歷。
戰爭的孩子早熟,李業霖在7歲,便經歷日戰,日治時代,國人備受壓迫,他還記得逃難時跑到山洞躲,縱使蚊蟲叮咬,也不敢吭聲,自小便種下危險意識。
許多塵封定格的青澀記憶,他仍歷歷在目,雖然時間的河已流經大半世紀。
上世紀五十年代,當他背著書包上中學時,國家正處于緊急狀態時期。
生活並不好過
英殖民政府全力圍剿馬共,所有捉到的馬共、左派或疑似馬共分子,不是被關進牢獄,就是被遣送到中國。
“當時,馬來亞局勢動盪不安,從精神到生活都很不好過,沒有民主可言,連我們的作文都會被檢查。”他的印象很深刻,有位同學,向香港郵購兩本一樣的左派思想書籍,結果被召去問話。
該同學聲稱這兩本書是買來自己看,但是當局認為,自己閱讀,只需一本就行,無需買兩本,因而認定他有鼓吹及散播左派思想之嫌,把他關進獄中兩年。
李業霖本身也有同一本書,他不敢公開閱讀,每每選在夜深人靜時才拿出來看。
他還藏有六七本這類“問題書籍”,后來干脆托付一位同學,將它們藏到該同窗母親的床底下。
深造選擇有限
“那時我們很不自主,有很多約束,也很警惕,我記得,當時連《紅樓夢》都不能有,因為書名有個‘紅’字。”語氣中帶有含蓄的,又好笑又好氣的無奈。
“我還記得,有位同鄉,反折的褲管內有米粒,就被認定支援馬共,而被驅逐出境,結果全家被迫回中國。”
當時,出國深造的選擇非常有限,不是英國就是新加坡的南大,李業霖不作他想,最大的愿望是到南大深造。
“那時我們出路有限,內心苦悶。但是,路是崎嶇的,前景是光明的,南大就像是個燈塔,照亮前景。那時我很熱愛南大,他是我唯一的出路,英國畢竟太遠了。”
當時,新加坡的左派思想蓬勃,南大校園孕育出不少有抱負、理想的人才。
大量書禁、緊急法令、南大,組成了他那一個時代的風景。
反殖民運動強烈
二戰后,馬來亞許多資源已被掏空,人民生活貧困艱難,英殖民政府管制嚴,不過,也不盡然是壞事,李業霖說,當時新村與城市都有選舉,社會有一股勃勃生氣。
事實上,若把眼光放遠,就會發現,那時全球都處在波瀾壯闊的巨變時期,那是東西方強權對峙的冷戰時期。
沸騰的大時代,沸騰了許多人的滿腔熱血,青少年對政治發展很了解。那時反殖民運動很強烈,人們的思想很感性。
“相對于今日的學生,那時我們的思想很複雜,英國、本地本土思想、中國的、左派的與馬來人的思想同時出現,多種思想在一起,不像現在這么單純,而我們對這些思想的好壞也不知。”
當時,學校的老師與同學都有給予意見,使他不至于走上歧路,沒有貪錢冒險,也沒有走極端的道路。
在尊孔,左派氣息很濃烈,他多少也受到一點影響,但是,他一直堅持讀書為重的原則,因此不會走到太遠。
獨立日庄嚴熱鬧
有受過教育的馬來西亞公民,對國父東姑阿都拉曼在默迪卡體育場舉手高喊默迪卡的照片,不會感到陌生,那是國家歷史書籍中必備的照片。
“1957年8月31日馬來亞獨立日,是很偉大、了不起的日子。能和平爭取到獨立,顯示國父東姑能力不俗,各大民族團結力量大,合作爭取而成事。”李業霖說,當天他也出來溜達,不過沒有擠進人山人海的默迪卡體育場內。
“我從未見過那么大與庄嚴的場面,很感動,當時見到很多馬來人,就像馬來佳節一樣,穿著新馬來服赴會,很有節日氣氛,現場很熱鬧,雖然人很多,卻很有秩序。”受邀赴會的華人則穿大衣,他們都有一定的來頭。
不巧當天下起雨來,結果有馬來同胞去附近華人商店買了許多雨傘,在體育場內賣。
另一件大事,是發生在獨立兩年前的公民權大會。
1955年,華族民族鬥士林連玉先生寫了“華人爭取公民權宣言”。李業霖是林老的學生,當時在尊孔教書,獲林老點名幫忙書寫該宣言。
公民權大會舉辦地點在吉隆坡精武體育館,他也隨老師到現場,不過他說本身為“no body”,因此沒有進到館內,只是在外等待,然而卻可聽到與感受到館內慷慨激昂的說話與氣氛。
李業霖的父親于馬來亞出生,他可以自然成為公民,然而他並沒有被動地等著附屬于父親名下取得公民權,相反,他主動前往宣誓申請,結果只費時兩周便拿到公民身分。
他說,當時的政府並沒有太為難林老,林老經常出席各種會議,他在課堂上也常與學生分享,“聽他的分享比課本上學到更多知識,內容也很多元化,包括教育、政治與社會。”
獨立后,國家強調馬來亞化,李業霖這時20歲,才開始學習馬來文,讀馬來亞的歷史,學習的內容從中國轉向本地,“我第一次開竅,對國家比以前了解更多。”
國家意識,開始紮根發芽茁長。
時代背景逐一看
1945年,日軍戰敗撤退,同年9月,英殖民政府重回馬來亞。
“戰后馬來亞局勢很亂、人民很貧窮,因此英殖民政府采取軍事統治。1946年,情況有所改善,當局擬用新的政策與統治方法。”李業霖說。
1946年1月2日,英殖民政府提出“馬來亞聯盟”(Malayan Union)政策,將新馬分開,新加坡成為直轄殖民地。
馬來亞聯盟主要的內容有三項:
1.新加坡單獨成為直轄殖民地,馬來半島十州則合併為中央集權的馬來亞聯邦。
2.在馬來亞出生的人,依據出生地公民法,就可獲得公民權,擁有一切公民的權利。
3.蘇丹戰前的一切統治權將移交英國政府,蘇丹主持各邦的協商委員會,對宗教、馬來風俗問題,可提出意見。
這項明顯剝奪蘇丹權利的政策,很快就遭到馬來人的普遍反對。他們在1946年3月1日,在各地成立馬來人協會,聚集在吉隆坡反對這項計劃,並決定成立馬來聯合統一組織(簡稱巫統UMNO)。
1946年4月1日,巫統發動蘇丹和馬來人帶孝,拒絕出席馬來亞聯盟成立典禮。
英國人眼見勢頭不對,為免引起馬來人更大的憤怒不滿,造成不可收拾的局面,決定取消這個計劃,以另一項計劃取代。
1948年2月,“馬來亞聯合邦”(Federation of Malaya)計劃代替馬來亞聯盟。
這項計劃主要內容為:
1.實行新馬分離。
2.馬來人擁有特權。
3.公民權申請要求比較嚴格,需要有15年的居留期以及有一定的馬來語能力。
4.蘇丹統治權繼續存在。
新村緊急狀態產物
這廂馬來亞聯合邦才成立,那廂英國人接到情報,指馬共將擴大反抗行動,加上當時有3名英國人被殺,觸動英人神經,1948年中頒布緊急法令,並展開大逮捕,對象包括馬共與左派人士。
與此同時,全國社團也受到嚴格控制,英國人還祭出新村計劃,將森林附近的居民逼遷到保安嚴謹的圍篱新村內,以免居民協助馬共。
當時受影響的華人多達60萬人。
陳禎祿于1949年2月成立馬華公會,幫助新村村民。
五十年代,東姑與英政府都把新加坡視為“馬來亞的紐約”,極為重視。
然而,當時新加坡華人多,受左派影響深,為改變這種情況,英殖民政府建議東姑提出大馬來西亞概念,除了馬來亞與新加坡,把沙巴、砂拉越、汶萊也一併拉進來,擴大版圖與資源。
唯后來,新加坡提出的“馬來西亞是馬來西亞人的馬來西亞”以及“議員及軍隊須依各族群人口比例分配”,都很不對馬來半島執政者的口味,彼此漸行漸遠,最終落得“分手”的結局。
馬來西亞獨立進程
1945年──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,日軍結束對馬來亞3年零8個月的統治。
8/9/1945──英殖民政府重新控制馬來亞。
1/2/1946──英殖民政府提出“馬來亞聯盟”,同年5月,巫統成立。
1946──國大黨成立。
2/1948──“馬來亞聯合邦”計劃代替馬來亞聯盟。
1948~1960年──馬來亞進入緊急狀態。
2/1949──馬華公會成立。
1952──馬華與巫統聯盟,在吉隆坡選舉中勝出,取得壓倒性勝利,奠下兩者繼續合作的基礎。
1955──馬華、巫統與國大黨締結聯盟,在普選中大勝。同年,聯盟及巫統主席東姑與馬共舉行華玲會談,會談雖失敗,卻增加東姑到英國爭取獨立的談判籌碼。
31/8/1957──馬來亞獨立。
1959──新加坡獲得自治權,李光耀掌權。
27/5/1961──東姑提出由五個殖民地組成大馬來西亞,五地為馬來亞、新加坡、沙巴、砂拉越與汶萊。
16/9/1963──各參與大馬來西亞的殖民地簽約,唯汶萊蘇丹沒有赴約。
9/8/1965──新加坡脫離馬來西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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